我的家临街,站在朝北那个房间的窗边,可以看到小区道路的尽头。近年来,每当下班回家,我总要本能地望向那扇窗户,有的时候泪眼朦胧中,母亲熟悉的面容就会浮现在眼前……
2000年父亲去世后,年近八旬的母亲常常搬来与我们同住,每年一大半时间都和我们在一起。
一生坎坷的母亲,晚年的生活极为淡泊、十分规律。她总是早早起来,坐在床上数念珠,然后独自摆弄还是民国时的纸牌,随后做饭,叫我起床,上午下午都要到外面转转,天黑便早早入睡。
很长一段时间,每当我下班走到家门口,正准备开门时,母亲就会早一步开门迎我。有一天我站在门口等她开门,门却久久未开,我掏出钥匙开门进屋,看见母亲匆匆从卫生间走出来,满脸歉意地说,她在窗边等了半天,看不见我才去卫生间。我恍然大悟,原来每天母亲都会倚在窗边等我下班回来,估摸着我快到门口时,她便会急切地走来给我开门。从那以后,每当我下班回家,走到那扇窗下,就会看到母亲转身要去开门的身影,这个身影,十几年间,不曾断过。如今想来,那日复一日的默默等待,那急切地转身去开门的动作,就是一位平凡母亲的爱子之心,就是她生命最后时光中最大的念想啊!
母亲92岁那年,一场大病过后,她的腿脚就不太灵便了,之后便很少再出家门。那时的母亲,几乎天天倚在窗边眺望外面的世界,也在这里等候自己的儿子……
担心母亲因急着为我开门而摔倒,我总是快步回家,急速开门,而进屋后每每看到的依然是那蹒跚着急着要给我开门的母亲。
母亲95岁去世。细心的爱人在窗台上摆上一束漂亮的娟花,那是我们献给母亲的花,每每走到窗前,我总能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和温度。
我曾经是一名中学语文教师,读过古今中外许许多多描写母亲、赞美母亲的文学佳作,也在课堂上为学生深情讲述清代蒋士铨《岁未到家》中“见面怜清瘦,呼儿问苦辛”那母子久别重逢的意境,讲述过孟郊《游子吟》中“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慈母深情,但深切体会母爱的朴素、自然和伟大,却是在母亲年迈、我也慢慢老去的时候,是在倚着母亲曾经倚着的窗边的时候,是回家时无意识望向那扇窗的瞬间……
世上最美最动人的歌是献给母亲的,而母亲最纯的情是留给儿女的。
我常自嘲感情脆弱。前段日子著名钢琴家李云迪在中央电视台讲述母亲含辛茹苦培养他的故事,我一边听一边落泪,他说他现在的每一场演奏都是献给母亲的——这是一个成功者对母亲的感恩。平凡中的我们,又何尝不是用努力工作取得的成绩和进步报答母亲。今年春节,十几个朋友小聚,酒酣之际,有一朋友以一首流行歌《一壶老酒》为大家助兴,歌未唱完,其中五六人已掩面而泣。原来母爱对于我们这些年过半百的人,是如此地刻骨铭心!
母亲走了,却把爱永远留在那扇窗边。
母亲走了,那扇窗还在。透过那扇窗,我依稀可以看到母亲的身影……
(作者单位:西山煤电公用事业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