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这个时候,中、高考的话题便持续发酵。对大多数人来说,中、高考无疑是最重要的考试,关于中、高考的记忆,或温馨、或励志、或痛苦、或自豪,成为各自生命中的珍藏。
然而我却是个例外,因为,我没有参加过高考,中考结束后,就进入了一所中专学校。也因此,我生命中最重要的考试,不是中、高考,而是贯穿我整个青春岁月的——自考。
自考,即高等教育自学考试的简称,作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创立的国家考试制度,是为那些没有机会接受正规大学教育的成人,提供的一个继续学习知识,获取大学文凭的途径。随着近年来高校扩招,参加自考的人越来越少,对如今的很多年轻人来说,对自考更是感到遥远而陌生。但多年以前,像我这样的中专生或是高考落榜生,对自考那是趋之若鹜。
我的漫漫自考路持续了大约十年之久,其间经历的酸甜苦辣,可谓刻骨铭心。从了解到自考可以圆大学梦的欣喜,到一开始不具备条件无法参考的失落,再到顺利通过一个个科目的喜悦,相继拿到大专和本科毕业证的兴奋。艰辛而又充满多元色彩的自考历程,是我青春岁月中不得不提的重要一笔,也是我人生路上宝贵的财富,难忘的经历,永远的回忆。
进入中专后的第二年,我与同学一块儿兴冲冲地赶去市教育局报名参加自考,却被告知没有身份证无法报名,错失了早早报名参考的机会。直到中专毕业后,办理了身份证,我才投入了自考大军。
记得到单位报了到之后,我马不停蹄地去办理了身份证,报名自学考试。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时,整个社会都鼓励自考,所在企业更是有专门的部门管理自考工作。在这样的便利条件下,众多青年职工纷纷报名参考。我果断报考了山西师大的汉语言文学专业专科,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平凡的自考之路。
刚上班时在车间当操作工,现实与理想的巨大落差,曾让我感到很苦闷。我比别人更珍惜来之不易的自考机会,单调又枯燥的工作之余,我几乎将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文学概论、古代汉语、中国现代文学史、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外国文学、写作等等,沉浸在这些新奇或生涩的书籍中,我暂时忘却了人生的不如意。当时学习条件不像现在这么便利,连可供参考的书籍和资料都很有限,只能一遍遍啃书本,抄笔记。
日复一日的读书学习,使我走入了一个美丽又丰富的天地,世界在我面前渐渐展开一幅广阔的画卷。每年的自考分别在4月和10月举行,在一年当中最宜人的时节,去追逐心中的大学梦想,这大概是那些年灰色的青春年华里,最温暖也最美好的事情。
最让我感动的是,每到考试时,公司还派大轿子车集中将我们送到几十公里外的市里各考点。浩浩荡荡一个车队呀,每辆车上都标着公司名称,几百人一起去赶考,简直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参加自考是通过一门,发一门的合格证书,所有科目合格后,方可申请毕业。比较幸运的是,我参加所有科目的考试,都是一次性通过。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就顺利拿到了自考专科毕业证。
其后,我又紧接着报了本科自考,但由于结婚与考试时间冲突,不得已放弃了那一次考试。后来,等孩子出生重新回到岗位,工作调动一直无望,一度心灰意冷。一块儿进厂的姐妹联系我继续参加本科自考,还记得我当时跟她说:“就是考上了研究生又有什么用呢?”我没有听她的劝,而是带着几分怨气中断了自考。
两年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如愿调入报社,这时才发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目光短浅,幼稚可笑!如果当时我听从建议,继续自考本科学习,就可以早两年评助理职称,工资收入也会增加,后续晋升职称也不会遇到那么多让人欲哭无泪的尴尬。更何况,学到的知识,阅读的书籍,获得的成长,这些东西又怎能用钱去衡量呢?
当遭遇了现实残酷的一击后,我幡然醒悟,即使这辈子没有上大学,我也要通过其他方式获得社会的认可,而一纸大学文凭显然成了横亘在我面前不得不逾越的沟壑。于是,在偏离了自考轨道四年之后,我又一次回到自考这个大熔炉中,继续磨砺、煅烧、淬炼。
也许是心中憋着一股劲,当时虽然刚到报社,采访写作任务非常繁重,但我丝毫不敢放松自学。每天晚上,哄孩子入睡,写完当天的通讯稿之后,我才能静下心来看书复习,必须保证完成每天的学习计划才敢休息,不少知识点看过几遍还是记不准,我就抄到随身带的采访本上,有机会就拿出来巩固一下。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几门功课,我没有一次挂科的,以最快的速度通过了全部科目的考试,并且顺利通过了论文答辩。
说到论文答辩,还有一个小插曲。我当时的选题方向是李清照的词研究,结果有一次去幼儿园接孩子时,自行车弄丢了,更悲催的是,放在车篓里写了一半的论文底稿和参考书籍也一起不见了!我不得不靠零散的记忆又重新整理了前半部分论文。其中的艰辛和苦楚,也只有自己知道。
到我参加本科自考时,公司已经取消了代办考试事项及接送考试的福利。每次都要自己来回奔波,报名、买书、取准考证、拿合格证等,不像现在所有的考试手续都可以在网上办理这样方便。往往考一门,就要换一个地方。我在临汾上了四年学,对大街小巷都不太熟,却因为自考几乎跑遍了所有中小学校。
记得参加完答辩的那天,是2002年12月的某一天。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已是暮色四合,外面下着后来红遍天下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车上没有空调,格外寒冷,我的内心热烘烘的,可分明又有丝丝凉意滑过脸颊。从开始准备自考,到真正投入自考,再到中断自考,如今终于走完了漫漫自考路。十多年的光阴已悄然而逝,而我,已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即将步入而立之年。
中、高考,对其他人而言,是一个点,那两三天的经历凝结在生命中,犹如一枚徽章和一块石碑;自考,对我来说,是一条线,漫长而又曲折的过程镌刻在岁月里,就是一道道烙印和一块块路标。
在自考这所被誉为“没有围墙的大学”里,我经历过坎坷,亲近过梦想,也获取了文凭,得到了成长。我贫瘠的青春,因为自考增添了几多养料,这一纸自考文凭,也使我在后来的发展中有了一些新的可能。
如果说,在每个人的一生中,一定会面对这样的命题:它给你希望,让你痛苦,赐你福分,使你清醒。自考,无疑就是我生命中无法绕过去的那道命题。
人已中年,回首那段难忘的自考岁月,我无限感慨,心中油然而生的,是对国家自考制度的感激,对命运的感恩,还有对岁月的感怀。
不禁感叹,我的人生,也因为这漫漫自考路,和自考带来的种种际遇,有了不一样的色彩和意义。
(作者单位:山西焦化党委宣传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