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逸的小城,我常常一个人默默地走路。踏过老小区公园里用小碎石砌成的路,从绿油油的、泛黄的或褐红色的树叶下缓缓走过,或是枫叶,或是梧桐叶,或是榆钱叶尽落满地,都温暖起厚实的回忆及动情的内心。
这是80年代厂区孩童的欢乐园。那时,我们会脱掉鞋袜跳进淹没到小腿肚的浅水池塘,捉蝌蚪和小金鱼,若有管理人员大声训斥,就迅速地溜走。
我们一起跑到结着像小灯笼一样的花的树下,拾起落下的花,将花瓣掰开,舔花里面的蜜,甜甜的味道让我们很是满足。枸树、柿子树,但凡有果实,我们会想办法品尝,攀爬高枝,在所不惜。
如果偶然有谁从家偷拿出红薯或土豆,我们会到处找柴火,用捡来的砖块垒成灶台的模样,再凑钱买盒洋火柴,便开始翻烤红薯、土豆。一天的美好时光在于品尝到熟烫红薯的那一刻。焦黑的红薯皮里面藏着熟烫且甘甜的黄灿灿的果肉,各个熏黑的小脸为分到那一口美味而雀跃不已。
年代长久的绵山南街依旧在清晨保持着过去早市的景象,油条、丸子汤、旦旦面、烙饼、夹肉饼,剁肉的小贩、砍价的菜摊。
遛狗的老人,晨跑的青年,拽着大人袖口的小孩,都短暂地将眼睛逗留在早市的某处。一过时间,城管便出动,将久远的故事统统驱进门店里。整条小街便淡去了繁华安逸,变成了车笛的焦急快速。
我依旧轻车熟路,路过熟肉店的招牌、超市、酒坊,进入每次路过都忍不住要进去的老店,要一个肉味飘香、外皮酥脆的夹肉饼,配一碗油河捞面,面里加一颗卤鸡蛋,汤腾着的热气,将浓郁可口灌入鼻子。
生菜、土豆丝、韭菜在汤浓味美的瓷碗里漂着,我咽下口水,开始享用早餐,先尝一口汤,再入一口面,再咬一口饼,汤和面暖和着胃,饼里的肉汁浸满口腔。
这是在山西小城所有的满足,实在稳重,老味道充裕。这是支撑劳苦者一天的辛勤,这是从早到晚味觉的小期待。
小铺外火炉上大火沸腾着煮面用的排骨汤汁,肉饼用特殊的牛皮纸包好递给你,这一切细小的过往,都是岁月里小城给我的感动。
儿时的同伴早已插翅翱翔,我却生出了扎实的根,重复品味着儿时的细微回忆,忘不了的吃食和这里继续发生着的故事。
如果外面是高跟皮鞋、红唇香烟,是用丝袜绷紧的小腿,是无限落寞的用粉扑白的脸睱,或是头发板正,西装革履,是清晨仓促的几个包子,是傍晚地铁站的孤苦疲惫身影,看得叫人心里酸涩。那回来吧。换上干净舒服的体恤,穿上合脚的鞋子,将烟暂时熄灭,只留淡妆,不必总是裸露小腿或脊背,不必头发板正,西装革履,面容僵色。
我会细细地跟你讲,新建的博物馆和古清小街,以及儿时一起攀爬过的史公塔,不妨再去看看塔壁上是不是还留着你我的名字和淘气的“到此一游”。
我们还可以静静地闭上眼抚摸城隍庙和后土庙的青砖墙壁,是不是还能回忆起小时候的追逐打闹和捉迷藏时,你却直接回了家的调皮。
绵山的自然景观,我愿随你再去一回,找找当年一起抛起的许愿硬币是不是还在许愿山的最高处。
我们再去时代广场六层的电动城,对战几把拳皇,再一起通关一次三国志或恐龙岛,你是不是还会告诉我,下一关应该怎么过。
还有,如果天气足够的好,我们一起去水库吧,我会寻一艘儿时坐过的小船,用脚踏板做动力的那种,我来划船,你可以躺在船里,看看蓝天或用手沾沾碧水。
等上岸,小伙伴在燃起的垒好的炉火旁,为你准备了酒和烧烤接风。同伴烤好刚刚垂钓上岸的鱼,叫你尝一尝,和儿时一样熟烫的红薯也有,希望你依旧开心欢笑。
回家时,我们站在会结小灯笼的花的树下,你跟我说:“回家真好。”
如果你不能回来,我将告诉你,这里保留着从前的公园和池塘,柿子树还是每年结一次红红的果。那辣滋滋、过瘾的小吃沾串还在,只是搬了家。涛涛的三味火锅、老地方的涮牛肚、中学门口的牛肉板面、醉马的沾片子、花园的大排骨、街摊的炒面、金大头的烧烤、大孩的龙虾等等,我想都会牵引着你的味蕾。
虽然这里没有涛浪拍打的海滩,没有整夜闪烁的霓红灯,没有带泳池的高级洋房,甚至没有像样的咖啡馆,但这里有足够的深情以及回忆的流年。
也许你闭上双眼,还能听得到长虹的窄街旁有冰糖葫芦及新疆羊肉串的吆喝声,看到小木头车里的沾丸子和满街的小玩艺。
对小城来说,我们有属于它的感情和记忆,我将在这里繁衍和衰老。同永不终结的小城介休一起的,还有那颗儿时与你欢声笑语过的心。
(作者单位:汾西矿业洗煤厂)